被好友强拉着去看房展会上推荐的全装修样板房，拖着塑料鞋套在一平米万金的房子里，以踏杀蚂蚁的速度寻找。我还未找到书房。好友和售楼小姐狐疑地看着我。我心里比她们更狐疑，装修了四个卫生间，就差没有在起居室按上玻璃淋浴房了。但就是没有书房。在另一个每平米八九千元楼盘的四房二厅里，才找到一个占地七平方米的书房：布置着一张电脑台和一个齐腰高的小书柜。为它和别的房间相比而显出的寒酸，我心里满是醋意。

　　就这么酸了半天，我也就释然了。古人看书也时兴过马上、枕上、厕上，何必非要进书房。想想我现在的书房里虽竖着正儿八经的书架，但插在上面的书都是簇新的，看得很少。倒是床头柜、沙发旁、厨房间等处信手拈来的书，翻得烂熟。床头靠背一定是45度的木板，然后斜倚着，不仅看漫画书籍，还啃得进最艰涩的参考书，正如董桥说的“诗词小说只当是可以迷死人的艳遇，事后追忆起来总是甜的……字典、参考书是丈夫，应该可以陪一辈子”，有45度的床头板陪着，不论哪种阅读体验都是愉快的。看得累了，顺着这滑滑梯般的坡度，滑下去，睡了。

　　记得有位叫利奇的藏书家常被其夫人现丑，夫人会领客人参观她的衣橱，你看看，全是他的书，我连挂一件衣服的空档都没有了。我的一位老师书多得也不得不借居于衣橱了，这倒是通情达理的师母出的主意，因为他不算小的书房除了书柜爆满，平地摞起的书，一幢又一幢，险峰无数，我们闪身稍慢，便会有幢书轰然倒塌，师母只得匀几幢书于衣橱。每次谈及换房，师母就摇头，要是没有50平方米书房的公寓，还是不要换。对于“书痴”来说，就算拿起居室做书房，和我们拿7平方米做书房，心理感觉差不多。不如不要书房。

　　仔细想想，“豪宅”的室内装潢设计者真是高人，设计一个不痛不痒的书房，于我们普通人像结婚时戴的钻戒，很昂贵，但不常用；对“书痴”则解不了大渴，仍会殃及夫人的挂衣橱。于是索性把想象力倾注于纯粹生理感觉的卫生间，谋划着叫人去厕上看书———寓思想于感觉。据说，德国一家出版社已尝试着把小说或诗歌印上卫生纸，因一半德国人喜欢在卫生间阅读。这主意不错，四个卫生间正中下怀，看漫画去A卫生间，读宏篇巨著去B卫生间，品时鲜小品去C卫生间……如果你不喜欢像马拉那样泡在浴缸里看书，就跟着卫生纸走吧。